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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追冬【今晚8点半还会放出侠客行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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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18岁的我子承父业,成了这家侦探事务所的老板。不是因为我在这方面有什么过人之处,完全是因为老爷子玩累了,想换个工种发挥余热。于是刚从无忧无虑的少年变成奸猾的社会人的我穿上老气横秋的中式套装,坐在老旧的办公室里挂着善解人意到匪夷所思的微笑和怀疑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有染的阔太太们打着太极讨价还价,日子过的乏味又充满甜腻到恶心的脂粉气息。

在那时,我几乎开始怀疑老爷子洗手甩锅的真正动机。而且各类现实版家庭伦理剧看了太多,更是直接导致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我和老爷子之间的血缘关系持有一种微妙的保留态度。当然,这个想法在我悄悄翻找出世纸的时候被老太太撞破,长达一个小时的枪林弹雨让我正确且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好奇害死猫。虽然乌龙在绝对力量面前迅速被掐死在了萌芽状态,但是这份工作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可想而知。

虽然怨念像烟花一样在天际招摇,但是生活这东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生下来,活下去。无论有多乏味,日子的流逝总归是强硬且不可逆。时间这个贱人,它可以留下很多痕迹,明明灭灭,确确实实。但是更多东西,却要被彻彻底底的带走,比如青春,比如人命。川流不息,永不回头。

1974年,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瞬间沦为孤家寡人让刚刚达到法定结婚年龄的我无法消化。那段时间,我几乎试图把自己溺死在工作里,之前针毡一样的办公椅,在此时却因为刻满了老爷子的痕迹而显得格外珍贵和弥足可惜。我沉浸在工作里无法自拔,似乎是在拼了命的证明着什么,却又不知道是想证明给谁看。直到那一年的尾声,我接到了一个委托。不同于之前的一切,也不同于日后的所有,它是那样特别,特别到让我记忆犹新。

那个人带着龙舌兰令人微醺的气息裹着午后明艳的阳光走进我的办公室,精致却也凌乱。眉间的笑纹告诉我他是个爱笑的人,配上属于浪子的古龙水的味道与他脸上的阴郁很不相称。他礼貌的坐下,保养的很好的手递过一张设计简单的名片。崔略商,是他的名字。

崔先生端正地坐在我面前,随意却不轻佻。好看的眉纠结在一起,眼下一片鸦青。他似乎是在思索如何开口,我也不好催促,我们干干巴巴的寒暄之后默契的选择了沉默。细碎的光砂像萨克拉门托带着黄金的河流,安静的流淌着,从屋子的深处,蜿蜒到窗子的一隅。苏秘书的热茶换了几次,终于,在挂钟嘶哑的吟出四个音节的时候,他开了口。“我先生不见了,申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崔先生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被疲惫挫磨的沙哑,低沉的嗓音里灌满了无措和惊慌,像个迷失了的孩子,惹得我一阵恍惚。

“您,您先生?”

“对,我先生。”

听到语调变得有些生硬,我连忙坐直身子想要为我的冒犯抱歉,虽然无意,但是崔先生突然凛冽的表情里我看出了丝丝寒意。只是转瞬而过,轻飘飘的消失就像是我的错觉。崔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并不介意,只剩下笑纹的眼角却漾起了看似久违的笑意。

“他是我先生,我也是他先生,这样说,您可以理解吗?”

“当然,您继续说,您先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或者说,您最后一次见到您先生,是什么时候?”

听我这样问,崔先生眼底的笑影凝结成冰,就像是被席卷了西伯利亚平原的寒风暴雪吞没了一样,他突然瑟瑟发抖,像迷失在了困苦的记忆里找不到出路。苏秘书连忙送上新的热茶,他感激的接过,捧在胸口,十分珍惜的汲取着温度。涣散的眼神随着体温回笼,他放下茶杯轻轻苦笑。“我竟然,不记得了。”

窗外的太阳在窄小的街道的尽头沉沉睡去,把步履匆匆的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红色云朵织成的洋裙被灰蓝色的睡袍取代,蝉翼一样裙裾上点缀着斑斓的星辉。崔先生的故事讲的很慢,语调因为故事的缘故带着温暖的尾韵轻轻拖长,他就这样慢条斯理的讲着,我便静静地倾听。故事就像他手里捧着的茶一样温柔,里面讲的,是他的先生,他的骨肉,他的爱情。

他说他叫言亦冬,是他的先生,是他一生的挚爱。故事里的言先生澄澈的像个孩子,一双笑眼里盛开了十里桃花。他羞涩的谈及他轻启的唇角露出的虎牙,稳重的脸上染满了少年的欢喜。那段拢着茶水氤氲的水汽的时光里,崔先生饕足的回味着年少,那时他与他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崔先生浅笑着细想着过去,那时他热烈又含蓄,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崔先生皱着眉头述说了戛然而止的相守,叹息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崔先生悄悄垂泪,念着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然后,黯然神伤。

我听着他的故事,看着他眼底的潮汐,直至月明中天。整整一个晚上,我不知疲倦的听着他的叹息,看着他叹息一样的目光。崔先生用讲述一生的过往一样的虔诚讲完整个故事,他对我说。“申先生,请你无论如何要帮我,帮我找到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没有明确的答复,只是约定了时间再次见面。事务所所在的街巷十分冷僻,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计程车经过,我礼貌的劝崔先生在对面的旅社留宿,却被他拒绝了。昏黄的灯光下,崔先生似有似无的笑意躲藏在阴影里,他轻轻的说,“我们的家里有亦冬的影子,只有在有他的痕迹的地方,我才能睡得着。”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被打动了,崔先生和我一样,都是在时间的遗产里可怜巴巴的寻找暖意的傻子。他对家病态一样的迷恋我感同身受,就像在那么长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在老旧的办公室里画地为牢。在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发疯一样的思念像病毒一样在两个孤家寡人的呼吸里传播,我懂他的焦躁,我懂他的痛苦,我懂他的思念,我懂他眼底的乌青。点燃一支烟,在白炽灯下任烟雾缭绕,我用力的吞吐,平静的思考。等苏醒的阳光不偏不倚的洒在随手丢在桌上的崔先生的名片上的时候,冥冥中的决定不可逆转。

崔先生给出的报酬丰富到让我惊叹,我们几乎瞬间达成共识,繁琐冗长的合同形同虚设,两个人都迫不及待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好像急切的期待着什么。

真正开始入手调查的时候我才体会到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崔先生给的线索太过扑朔,有些更只是意识流式的回忆。我顺着崔先生留下的笔记寻找了很久,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有几次,我提出去他家寻找些突破口,但却被他严厉的拒绝。我不懂他在介意什么,却也理解这种无法明说的情怀。

很长一段时间,崔先生都是整日耗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在翻阅资料,他就在旁边记笔记,有些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也会及时的提及。陆陆续续的,我知道了更多关于言先生的事,比如他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做警察的师父抚养长大。小小的言先生是崔先生永远的同桌,时隔数个十年他也不会忘记,言先生口袋里细碎的虫鸣和稚气的娃娃脸上拼命假装的一本正经。他说他们似乎从未分开过,却因为宿命走上了各自的轨迹。他是当地黑帮小有名气的太子爷,而言先生则与师兄一起继承了师父的衣钵。

谈到这里,崔先生的手指随意的划着书页傻笑,他说那个笑的很好看的言警官是他的原则。因为他满是怒气却没什么威慑力的脸,和提高了嗓门气鼓鼓的讲出的道理,他一直没有走上歪路。崔先生笑着抱怨,“我被言亦冬活活的管成了一个和尚,可是好奇怪,他说的那些清规戒律,我都是那样愿意守得。”

言先生在崔先生心里,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十里春风,千里江陵,万里烟波,都不及他轻舒眉眼的一笑。只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却突然的人间蒸发。崔先生痛苦的回忆着,回忆着他的言亦冬消失在新家树下藏着的陈酿的酒香里,只留下了熹微的晨光和宿醉的狼藉。

言先生是个警察,他有一个同样做警察的师父,师父和师兄都姓申,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我托了朋友进入了警局的档案室,试图找到这师徒三人的资料,却出乎意料的一无所获。我有意无意的询问守门的老人,老人却一脸迷茫,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三个人一样。而言先生的师父和师兄的名字意外的与我和老爷子的名字一样,更是让我惊讶万分。隐隐约约的我甚至觉得这个委托是一场恶作剧,那么多巧合,又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一无所获的日子悄悄溜走,我像条忙碌的咸鱼疲于奔命,但是,没等我继续找到什么,就被几个彪形大汉突然从办公室里拽出来。我被人像一件行李一样塞在车里,没有人给我一点解释,直到我见到了那个人我才恍然大悟。诸葛正我,著名的龙头老大,年迈的老人不怒自威,反衬的我像个刚出蛋壳的鹌鹑。诸葛先生身体很硬朗,气势也很足,只是他却是愁眉紧锁,看到我,挥手驱赶了下属,等到只剩下我俩,他才卸下强势的样子,像个关心儿子成绩的家长询问老师一样问我,“追命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诸葛先生虽然一脸平静,但我却不敢当他是个温和的老人。我老实的说了关于崔先生托我寻人的经过,去换来诸葛先生声嘶力竭的咆哮。老人的怒火像滔天的巨浪汹涌而来,在老人的愤怒里我却领会到了不一样的信息。崔先生之所以来找我寻人而不是找自家的手下,是因为与诸葛先生的矛盾。崔先生一心一意要寻找失踪的言先生,而诸葛先生却说则个人从未有过。发了好久的脾气,终于筋疲力尽瘫倒在沙发上的诸葛先生颓败的像个寻常的老人,他咬着牙对我说,“那孩子新买的院子不祥,他自从进去就疯了,像是被脏东西缠上了一样。”

我相信诸葛先生是不会对我说谎的,尤其是在自己最器重的养子因为一个不知所踪的人几乎与他动手之后。但是崔先生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我能看出他眼底似曾相识的希望和绝望,我觉得我需要找崔先生谈一谈。辞别了诸葛先生,我带着崔先生的住址上了计程车。下午一点多钟的太阳让人昏昏欲睡,但我却要清醒的应对一场可能出现的硬仗。

敲了许久的门,一直没人应答,我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房子,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崔先生打开了门。我几乎不敢确认眼前乱糟糟的醉汉就是平日里得体好看的崔先生,本该一丝不苟梳起的头发乱的像一蓬稻草,衣服肮脏又凌乱,影子里都透着败落的气息。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崔先生抬起密布了血丝的眼,看了好久才认出我是谁,他咧开干裂脱皮的嘴唇冷笑。“怎么,你也来当老爷子的说客?”

我摊开手表示了立场,他思索了很久才让开身子许我进屋。崔先生大概是喝了过多的烈酒走路走有些蹒跚,但屋子里却出奇的整齐,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空酒瓶都站的整齐划一。崔先生甩甩头让自己清醒,眼神迷离的对我说,“亦冬喜欢干净,若是他回来发现家里被我搞的一团糟,会生气的。”

崔先生示意我坐下,走进厨房为我泡了一壶茶,我接过茶杯看着这个潦倒的男人,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忘的一干二净。我轻咳了一声,拿出皮包里的笔记本,撕下几页笔记铺在他面前,寻求他的解释。他皱着眉头听我发问,翻着一页页纸气的脸色发白。终于,崔先生歇斯底里的咆哮,“老爷子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也来骗我!你们都说他不存在!到底有什么企图!是不是老爷子把他藏起来了!告诉我!”

不否认那一瞬间我被吓到了,疲惫的崔先生突然爆发,像是一场求生战役中的死士,我甚至怀疑下一秒,他会不会扭断我的脖子。我拼命让自己镇定,忍住颤抖不让自己露怯,强行与他博弈。我据理力争,拿出厚厚的资料证明着言亦冬的不存在,而崔先生却越来越冷静,越来越沉默。我从未试过把这样长的句子一口气说出,我停下的时候看到崔先生正阴骛的看着我。

“崔先生,我可以相信您没有愚弄我,但是您说的言亦冬确实是不存在的。您从小到大一直在国外读书,您是您的学校里唯一的华人。而且我托人查了全市警员的资料,无论是言亦冬,申力行还是申梓木,都没有存在过。我怀疑言亦冬只是您幻觉里的人,加之我的名字叫申力行,家父叫申梓木,因为这些信息您才臆想了言亦冬的社会关系。希望您别再自欺欺人了,言亦冬这个人,真的是不存在的!”

我的话音未落,崔先生猛地站起来,扯着我的衣领急匆匆的往里拖,我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却始终不敌被拖进了一间屋子。我惊恐的捂住眼睛,崔先生却松开了我,透过指缝,我看到崔先生费力的喘着气,指着一面墙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小心的放下手,赫然看到一幅油画。那是一幅人像,美好的青年穿着复古西装端正的坐在上个世纪的花梨太师椅上,两道眉似颦非颦,一双眼似喜非喜。画师的技艺很传神,在油画有些剥落的颜料里,我还是能看出这是个诗一样精彩的男人。画中人浅浅的笑,像是在等人唤他。崔先生指着画中人认认真真的对我说,“这就是我的亦冬,你亲眼看到的,你们怎么能说他不存在呢。”

画里的言亦冬让我莫名的觉得熟悉,但是他身上得体的西装却又有什么不妥。我走过去,轻轻拂过油画,剥落的颜料不像丙烯,而更像是植物的血液,和矿石的骨灰。

我想了很久,才发觉了不妥在哪里,言亦冬的西装的款式我曾在博物馆里的老照片上见过,那是清末的一张老照片,留学归来的书生穿着西装笑的自豪,一模一样的西装重叠在眼前,让我打了个寒战。耳边诸葛先生的声音似乎在回响,他说,崔先生的房子不祥,自他住进来,就疯了。

一个发疯一样的念头在我心底破土而出,我猛地掀下画框,木头碎裂的声音和崔先生的尖叫一起响起,在崔先生暴起之前,我划开破碎的木片,看到了一阙陈年墨迹。凤凰木下何解忧,囚牛卧处几多愁。暗香盈袖自黄昏,蓼花化雾绕矶头。

画框背侧斑驳的墨迹勾勾缠缠,组成一首律诗,有些不明就里,却隐约觉得这是一则谜题。恶作剧一样把真相锁进谜语里的言亦冬在油画里浅笑,似乎在等着什么,又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这谜语,崔先生思索了很久,突然像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一样,顺着思绪里的藤蔓急切的摸索。他坚定却也踟蹰,他迫切却也安静,崔先生就像个近乡的游子,争分夺秒,又不知疲倦。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紧紧的跟着他,看着他随着脑海里的风浪漂泊。凤凰木对应了之前挖出酒的梧桐,囚牛立琴头的传说恰指了藏琴的书阁。既是暗香盈袖自有东篱把酒,书阁的窗扉刚好对着一片矮篱。而最后一句,蓼花化雾绕矶头。沿篱走到尽头,水草丰茂一汪浅塘,一丛红花开的放肆,一块石板下依稀有点不一样的痕迹。我们费力的费力撬开石板,一扇活板门安静的等候。

崔先生愣了几秒,猛地扑上去掀开板子,清制的骨灰坛子风尘仆仆,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一个小小的木匣躺在那里,是忠心的陪伴。崔先生颤抖着把骨灰坛拦进怀里,急切的想找出些铭文,却一无所获。希望与绝望交织,纠缠在一起让崔先生打开木匣的手不再灵活。蜻蜓翅膀一样菲薄的信笺是那样脆弱,崔先生小心的打开,揉了几次眼睛让自己静下心来阅读。字写的很有力,透过纸背也可看见只有短短两行,可就是这纸头,却被阅读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那时的崔先生一字一句的认真读着,像是初上幼稚园的孩童如饥似渴的认着纸上的字,兢兢业业,战战兢兢,好像永远无法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他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态,手也越发稳如磐石,但是单薄的信却一片氤氲。他手足无措的想抹去纸上不知来历的水渍,却发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眼是茫然的,浸在迷茫的海里,无边无际,不可自拔。崔先生生着好看笑纹的脸上像是被浸泡过一样,从无意识的呜咽到泪如雨下,似乎只是隔了一声叹息。他像个失去了心头至宝的孩子,在悲伤到洪流里放任自己沉沦。

我没有开口说什么无意义对安慰,小心的抽过几乎腐烂的字条,在软泥上的青荇一样柔软的招摇的纤维里艰难的拼凑着破碎的文字。那字迹十分好看,和谜语一样,是那个人的手笔。铁画银钩不失清丽,然而内容,却是啼着血的望帝春心。

“追命,自我想起你,我就备下这酒等你来寻我。这份念想我带了53年,你迟到了。   言亦冬 1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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